在江西省瑞金市城西19公里处,云石山静默矗立。它高不过50米,四面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弯曲的石砌小道可以通行。山上古木参天,浓荫如盖。一座建于清嘉庆年间的云山古寺,青瓦飞檐,隐于林间。
1934年7月,在第五次反“围剿”作战期间,原驻沙洲坝的中央各机关暴露在敌机轰炸之下。于是,中央各机关悄然迁至云石山乡的村落间。云石山乡是长征前党中央在瑞金的最后一个驻地,关于长征的重要决策部署,就是在这里研究和决定的。当时,毛泽东同志也转移到云石山。他与张闻天以及部分工作人员,在这里度过了风云激荡的几个月。
古寺后山,树影婆娑。毛泽东经常在寺后的大树下读书,思考中国革命的未来。
广昌失守后,国民党军开始逼近中央苏区腹地,红军内线作战已十分困难。这年6月,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作出将红军主力撤离中央根据地的决定,实施战略转移。扩红、征粮、赶制被服……苏区人民以最后的米粮和布匹、最亲的骨肉,托起了红军的远征。
云石山上的一草一木,见证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红军部队的战马在云石山的乡村小道上来往穿梭,传达着一道道行动命令;草坪上,一批又一批的队伍在进行最后的动员;大大小小的村庄里,运粮队和挑夫忙碌着运输物资;紧急动员小分队奔走在乡村,在墙上留下“誓死保卫苏维埃”等标语……
云石山旧址内,讲解员声情并茂地讲述“别梅坑”的故事。1934年10月,队伍出发前的一个晚上,何叔衡在梅坑住处为老战友林伯渠饯行。互道珍重后,何叔衡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送给林伯渠。已是秋风萧瑟的时节,前路多艰难,寒冬亦不远。收下毛衣后,林伯渠百感交集,当夜挥笔写下惜别诗《别梅坑》:“去留心绪都嫌重,风雨荒鸡盼早鸣。赠我绨袍无限意,殷勤握手别梅坑。”两位战友依依惜别,岂料竟成永诀。次年2月,奉命留守的何叔衡在突围中牺牲,践行了“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
这样的诀别,也发生在云山古寺的灯影里。
毛泽东和贺子珍的孩子毛毛,这一年已是2岁。每当踏着石阶回到云石山住处,儿子毛毛让肩负革命重担的父亲心中涌起难言的温情。
然而,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苏区。孩子不能跟随队伍同行。正如毛泽东后来回忆:小毛只能托付给留在中央苏区坚持游击战的毛泽覃、贺怡照顾了。离别的前夜,油灯彻夜未熄。贺子珍一针一线地为毛毛赶制新衣。她仿佛要将所有的牵挂与不舍,都密密地缝进衣衫里。望着床上熟睡的儿子,她的泪水无声滑落。
离别的时刻终究来临。贺子珍将毛毛紧抱怀中,亲了又亲。孩子似乎感知到分别的恐惧,紧紧拽住母亲的衣襟,哭喊着不肯松手。最终,只得由贺怡将孩子强行抱开。贺子珍强忍悲痛,决然转身。儿子的声声哭喊,成了她踏上长征路时最痛彻心扉的送别。
在红军队伍中,这样的离别并非个例。他们何尝不懂天伦之乐,不念舐犊之情?为了革命,他们选择了承受这人世间深沉的痛楚。
即将离别的日子里,当地妇女将连夜赶制的草鞋、布袜和鞋垫塞到红军战士手里,老大娘把温热的煮鸡蛋塞进战士的口袋……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红军出发时,送行的人群中响起了《十送红军》,歌声在山间回荡:“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队伍已走出二里多地,乡亲们依然紧跟不舍。他们拉着红军战士的手反复叮咛:“你们千万要回来啊!”“红军哥,打了胜仗可要早点回来!”
当红军抵达信丰县古陂杨坊宿营时,贺子珍从休养连前来看望毛泽东,含泪讲述了瑞金百姓十里相送的场景。毛泽东听后,神情凝重,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们欠根据地人民实在太多了。
为了革命的胜利,当时24万人口的瑞金,就有11.3万人参军支前,5万余人为革命捐躯,其中1.08万人牺牲在长征路上……
云石山,这座海拔并不算高的山,被标记为中央红军万里长征的重要见证。它以特有的庄严与厚重,写就了革命史诗中光辉的一页。
云石山的蜿蜒山路,每一级石阶都见证了革命征途的坚定足音;山谷间的风,至今仍在传扬着苏区军民的鱼水深情以及动人心魄的革命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