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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安家”:数字游牧青年找寻“新故乡”

来源:当代陕西 发布时间:2025-07-15 15:10 作者:本刊记者 敬泓誉

创业之处便是“故乡”。像候鸟一样随着气候与季节“游牧”式办公,已成为当下大多数数字游民的生活方式

炊烟与WiFi信号交织,年轻的数字游民与世代耕作的村民在同一片田野间行走。

当越来越多的数字游民选择以“新村民”的身份来到乡村,他们发现,真正的归属感并非源于地理坐标的频繁更迭,而是在同一片空间内,生活与创造力的微妙共生。

数字游民社区所探索的,正是这种韧性——它为有知识、有梦想的青年提供更多生活、创业的可能。

“游牧”式办公

『当传统工位的隔断板仍在固化着标准化人生,“数字游民”将重心更多地放在对生活的感受当中』

在西安城墙根下长大的张泽(化名),对这座城市的文创生态再熟悉不过,博物馆原创、大厂设计、独立工作室比比皆是。他意识到,“对我们这种小团队来说,在城市里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如到乡村做当地性文创IP。”

于是,他来到了位于鄠邑区的秦托邦数字游民社区,当上了数字游民,与剪鸭村(栗峪口村)运营公司合作,做起了当地的文创IP。

栗峪口村全景 王城城/摄

网络早已打破地域限制,让数字游民可以自由选择工作场景。“社区提供现成办公场地,水电网络一应俱全,运营成本更低。”张泽算得清楚。

吸引他的远不止经济账,工作效率是让他选择成为数字游民的重要原因。

“城市里干扰太多,很难将时间和注意力完全投入设计。在乡村,专注工作的时间明显更长。”张泽认为,对于依赖创意和专注力的设计行业,“场地”本身并非决定性因素,“哪个‘场地’让你更专注,便是优选。”

据他的观察,当数字游民的这群人都有某些特质:积极思维模式、冒险探索精神、自驱力极强……“所以当你的周围都是这样一群人的时候,你会潜移默化被他们影响。”

不受工作地点束缚,像候鸟一样随着气候与季节“游牧”式办公,看似新颖,实际上是当下大多数数字游民的生活方式。当传统工位的隔断板仍在固化着标准化人生,数字游民将重心更多地放在对生活的感受当中。

小康(化名)是一名自然教育工作者,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数字游民,不依靠互联网生活,“工作站”就是葱郁的山野。

服务对象主要是愿意为孩子“教育投资”买单的城市家庭,偶尔也会有一些自然爱好者加入,小康的工作内容主要是让客户认识自然本身,通过与自然的接触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的行为和心理,塑造性格。

与张泽不同,小康选择成为数字游民的原因不外乎“这里和自然更近一点”。

他的课堂没有围墙,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们上山,认识自然界的草木虫鸟,“引导参与者去理解自然的一些规律,自然界中会存在优胜劣汰,不是所有的自然物都会长大。让孩子们明白,万物生长自有其道,并非理所当然。”

自然教育的受众不只有孩子,小康说:“成人往往更需要这样的‘自然觉醒’,我们常常以为自己所需要的很多,但其实没有想象的多。”

与大多数“00后”一样,他很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对于土地、森林的亲切,似乎写在了小康的基因里。“小时候的夏天,大家都在屋里吹空调,只有我中午会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也不怕晒。”小康笑着回忆。

小康认为人类对土地的依恋早已写进基因,而他的工作,不过是帮人们找回那份天然的亲近感。

心灵“复健”

『见识过生死之后,她内心对真实生命体验的渴望,盖过了对外在标准的盲从,不想再跟随着社会时钟,为了满足期待的“理想未来”而牺牲当下』

作为一名颌面外科医生,碧云(化名)的工作更接近“大外科”的精细操作,她需要在布满神经和血管的狭小空间,处理复杂的创伤修复和肿瘤切除手术等。

2024年底,碧云所在的医院为了让患者在春节前康复回家,将手术任务安排得满满当当。作为未婚无子女的年轻医生,她理所当然的成了节假日值班的“主力军”,“在工作的6年里,我只和我父母吃过两次除夕团圆饭。”碧云说。

高强度、高责任、低容错的工作让她的神经高度紧绷,不敢出一丝纰漏。连轴工作了近十个小时后,一直绷着的弦突然断了。碧云不堪重负,突发类似心梗的症状被紧急送入抢救室。

跳级读书、名校光环、医生职业,碧云也曾是大众眼中标准的“别人家孩子”。然而,见识过生死之后,她内心对真实生命体验的渴望,盖过了对外在标准的盲从,不想再跟随着社会时钟,为了满足期待的“理想未来”而牺牲当下。

黄良村的“童话小镇”吸引孩子玩耍 冯雪峰/摄

碧云申请了停薪留职,跨越半个中国从广州来到了位于栗峪口村的秦托邦数字游民社区。

栗峪口村对数字游民的友好程度和生态环境是吸引她来的重要因素。“每一个地方都有当地独特的风土人情,更重要的是,你能在当地的数字游民社区和许多不同行业的人交流学习。”

社区的公共空间成为流动的客厅,夜晚自发的围炉闲谈,饭桌上由四人“膨胀”至十几人的热闹聚餐。碧云发现,当人们不再用职业标签互相打量,交流就回归了最原始的分享欲。她说:“放下了在社会生活中的防备心态之后,在这社交会显得更轻松、更容易深入。”

因此,见识过社区里多元的人生样本,体验过这种放下防备的交流后,碧云觉得自己对外界的探索远远不够。就这样,从一开始计划的休息几天变为旅居两个月。

流动带来的不仅是地理位置的迁移,也是认知的迭代。她认为,人不应仅仅被束缚在职场之中,也不应只能固定待在某一处。至少,应有探索在职场之外谋生、在不同地方生活的机会。

拒绝“标签化”

『从固化的身份认同中解放,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成为一个被标签化的数字游民,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更开放、更自由的理想生活方式』

作为秦托邦数字游民社区主理人,子云(化名)的转型轨迹恰是这群数字游民的缩影。从传统媒体财经记者到教育培训行业从业者,从全国多地数字游民社区体验后来到陕西……10年间,他跨越多重领域的探索,最终扎根栗峪口村运营秦托邦数字游民社区。

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在子云看来,这里完美契合了数字游民对空间的想象:地理上,栗峪口村坐落于终南山脚下,不仅拥有优质的自然生态和清新空气,距离西安车程不超过一小时;精神上,这里的生态理念与当下数字游民推崇的理念及追求的生活品质高度契合。

数字游民们在一起聊天

更重要的是,过去数年间,这里已吸引全国多地高学历或具备特别技能专长的“乡创客”。这些新村民或在村里实践运营,或在云端工作成为乡村数字游民,或选择在此度过人生“间隔年”,为数字游民社区的打造奠定了坚实基础。

“大家经常一起组织活动。这种没有组织架构、纯粹为了做好一件事的氛围,反而能激发更大的活力。”子云说,社区运作灵活,如果想举办一场活动,就以个人的名义发起,社区不会干涉。

数字游民的核心特质是自驱力和边界感,“领导不会盯着你打卡,但你必须清楚任务节点。乡村生活看似松弛,但如果完全躺平,很快就会被焦虑淹没。”子云说。

远程办公数字游民的生活并非想象中的完美,在旷野与自由之外,也会面临着生存压力。

“人不能只有诗和远方,太过理想主义,慢慢就会和现实脱节。数字游民应该是在追求一种生活方式和工作模式,而不是不工作。”子云认为,数字游民社区的功能并非仅仅提供场地,而是帮助这个群体找到更合适的工作、过上想要的生活。

许多游民社区扎根于乡村。原因除了乡村有着较为松弛和闲适的生活环境,也有因为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地方政府有“引进青年人才”和“盘活闲置资源”的需求,数字游民社区,成了一种解决方案。

从固化的身份认同中解放,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成为一个被标签化的数字游民,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更开放、更自由的理想生活方式。

责任编辑:刘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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