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五”规划建议强调:“加强原始创新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原始创新作为科技创新体系的源头环节,其重要性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为我国迈向创新型国家前列明确了方向。那么,我们应当如何理解“原始创新”,它为何如此重要?
原始创新的核心特征
原始创新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实际上,原始创新贯穿了科学研究从“0到1”的全过程:既是科学理论从无到有的原创性突破,也是将原创理论转化为主导性技术原理的开创性探索,更是在技术开发与工程实践中诞生的那些具有首创性、突破性、颠覆性与引领性的成果。

科技人员在“上海光源”内调制一条新建的光束线站 张建松 摄
原始创新具有独特的生成规律。
其一,它具有极强的探索性与不确定性,是长期积累、厚积薄发的过程。科学史上的许多里程碑,往往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之喜。唯有那些不畏失败、且具备非凡洞察力的研究者,才能在单调重复的探索中捕捉到新现象的微光与新思想的萌芽。
其二,它在知识创造上具有强引领性、带动性与先导性。一项重大的科学理论突破,往往能产生强烈的“连锁反应”,吸引相关研究源源不断涌入,催生新的理论体系,并最终激发一系列新技术、新发明,带来生产力的巨大跃迁。上世纪量子力学与相对论的提出,在数十年后催生了激光、核能、半导体等颠覆性技术集群,即是明证。
其三,它强调首创、独创、突破与前瞻。原始创新在诞生之初往往因“非共识”而缺乏认可,甚至与主流观点格格不入,易被边缘化。这意味着原始创新必须勇于突破固有的认知框架与技术路径。青蒿素的发现、深度学习理论的复兴、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的突破,最初都源于少数“非主流”的坚持。
加强原始创新何以必要?
从国际环境看,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进,前沿技术呈现群体突破、交叉跃升态势。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生物医药、新材料等领域正在重塑全球科技与产业竞争格局。相比之下,我国科技创新短板凸显:原始创新成果仍然偏少,关键核心技术支撑不足,芯片制造、工业母机、高端医疗装备等关键领域仍然受制于人。只有加快提升原始创新能力,强化从源头和底层解决问题的能力,才能真正稳住发展主动权,在激烈的国际科技竞争中掌握战略优势。
目前,我国已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2025年我国全球创新指数跻身全球前十。2024年,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达到3.6万亿元,居世界第2位,研发投入强度达到2.68%;基础研究实力和学术水平不断提升,基础研究经费支出达到2497亿元,占研发总投入的6.9%;国际高水平论文发表和国际专利申请数量均位于世界第一,一批前沿领域走进世界前列,进入科技创新的“无人区”。这些领域没有现成路径可循,需要靠自主探索去开辟新方向。原始创新已成为推动中国科技向高峰跃进的内生需求。因此,从国家安全、产业升级、发展动力转换和科技强国建设来看,加强原始创新已成为新的历史阶段的必然战略选择。
从自主创新到原始创新
2006年,《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首次系统提出“提升原始创新能力”,明确自主创新包含原始创新、集成创新以及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三种方式。此后在我国各类科技创新活动模式分类中,原始创新属于最具变革性、难度最大的一类创新活动。
从“十三五”提出“强化原始创新”,到“十四五”强调“加强原创性引领性关键技术攻关”,再到“十五五”明确“加强原始创新”,并强调提高基础研究投入比重、优化有利于原创性、颠覆性创新的环境,我们可以看到非常清晰的战略演进趋势:从引进、学习、补短板的“追跑”,到通过集成创新积累体系能力的“并跑”,再到依靠原始创新实现超越的“领跑”。这既源于对科技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更源于对全球科技竞争形势和现实发展瓶颈的清晰判断。
在全球科技加速迭代、竞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只有主动瞄准世界科技前沿,谋划“先手棋”、打好“基本盘”,持续形成具有引领性的原始创新成果,才能在大国竞争中把握战略主动,筑牢国家安全底座,夯实发展根基。此外,原始创新成果往往体现为底层理论的突破或主导性技术范式的开辟,具有方向性、源头性和引领性,一旦实现转化,能够催生新技术、新模式和新产业,也就成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破解“卡脖子”瓶颈的核心驱动力。
构建支撑原始创新的生态环境
“十五五”规划建议切中肯綮,抓住了优化有利于原创性、颠覆性创新环境这一“牛鼻子”。
第一,完善科学问题发现与凝练机制,稳固基础研究之根。原始创新需要从重大科学问题中生长,而重大科学问题往往来源于国家战略需求、经济社会实践前沿与科学内部逻辑演进。我们必须进一步完善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和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凝练科学问题的机制,加强对这类“真问题”研究的稳定、持续支持,为原始创新提供不竭的源头活水。
第二,统筹创新链条全流程,推动原始创新成果向生产力转化。原始创新不是只做前端,可通过建立概念验证中心、培育早期风险投资、完善中试熟化平台等举措,在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关键技术研发、示范工程与产业化之间形成接续性的制度设计。
第三,构建包容失败、尊重探索的创新文化。要改革科研评价体系,对基础研究人员实行以“长期贡献”和“学术价值”为导向的评价体系,完善对非共识项目、颠覆性技术项目的遴选与支持机制。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


